当前，不仅仅是遵义，不少区域的城投偿债压力较大，而地方财力紧张的局面尚未缓解
文｜《财经》记者 陈洪杰
编辑｜袁满
作为资金的重要吸纳者，城投的兑付问题一直吸引着市场的注意力。近日，遵义道桥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遵义道桥”）的一张公告再次将城投风险这一话题送上热门榜。
2022年12月30日，遵义道桥宣布了155.94亿元银行贷款重组概况及进展情况：重组后银行贷款期限调整为20年，利率调整为3.00%/年至4.50%/年，前10年仅付息不还本，后10年分期还本。
在贷款展期的情况下，上述公告传达出了对银行利益有一定保护的意愿。多位行业人士表示，在银行和城投的双方关系中，银行还有一定的话语权。其实更早之前，在私募债的信托融资和租赁融资中，遵义道桥已出现逾期，但这两类非银机构地位较弱，在谈判桌上较难占据有利地位，大多项目进行了展期。
当弱基本面遇上强维稳诉求，城投仍会在2023年扮演较为重要的角色。有分析人士表示，城投企业将继续为维护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发挥关键作用，地方政府为下属城投企业提供支持的意愿保持不变。
另有市场人士称，在资产荒的大背景下，优质城投债是信用债市场上为数不多的好资产，是不少资管机构追逐的对象。
不过，部分地方政府财政承压可能限制其及时提供支持的能力，并导致暂时延迟向城投企业支付项目款项，继而令城投企业的信用状况承压。
“不仅仅是遵义，不少区域的城投偿债压力较大，而地方财力紧张的局面尚未缓解，卖地收入可能无法弥补支出。市场对于地方财力实际的恢复情况仍有较强忧虑。”一位大型信托公司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
上述人士称，很多城投不在乎资金的利用效率，回报率非常差，这类公司未来3年-5年会将继续爆出债务违约。而另外一些强资质的城投会在资本市场获取较低的融资。
156亿贷款展期20年，多笔非标已违约
遵义最大的城投公司在2022年末发布了一则债务重组公告，因巨大的重组金额和20年的展期期限，引起很多人的讨论。
上述公告称，本次银行贷款重组涉及债务规模155.94亿元，以债权保全为前提，经各方友好平等协商，近期完成签署相关补充协议。根据重组协议，重组后银行贷款期限调整为20年，利率调整为3.00%/年至4.50%/年，前10年仅付息不还本，后10年分期还本。
“根据国务院《关于支持贵州在新时代西部大开发上闯新路的意见》(国发[2022]2号)、财政部印发《支持贵州加快提升财政治理能力奋力闯出高质量发展新路的实施方案的通知》(财预[2022]114号)文件精神，为有效防范化解债务风险，促进公司可持续发展，遵义道桥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积极探索研究存量银行贷款重组工作，经与各银行类金融机构友好平等协商，基本明确相关重组安排,并在近期完成签署相关补充协议。”上述公告还称。
2022年1月，国务院下发的“国发2号文”提及了隐性债务问题：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在落实地方政府化债责任和不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前提下，允许融资平台公司对符合条件的存量隐性债务，与金融机构协商采取适当的展期、债务重组等方式维持资金周转等。
同年9月，财政部下发的“财预114号文”中做了类似的表述：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在落实地方政府化债责任和不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前提下，允许融资平台公司在与金融机构协商的基础上采取适当展期、债务重组等方式维持资金周转，降低债务利息成本。
遵义道桥的评级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底，其有息负债为621.51亿元，其中，债券规模180.43亿元，银行贷款+非标的总规模为441.08亿元。“银行贷款和非标难以详细拆分。根据公司公告的本部有息负债结构来看，其银行贷款仅占18.9%，大体推算，本次银行贷款重组涉及的债务规模155.94亿元，或是公司绝大部分银行贷款。”天风证券称。
大致可以推算，遵义道桥的非标融资占比较大，但上述公告未涉及非标重组情况。其实，在非公开市场，遵义道桥的非标融资早已违约。
中登网显示，已有多家金融租赁、融资租赁对遵义道桥进行了展期。在租赁物展期登记的记录中，最长的期限为15年。部分租赁物是工程雨污管、强电预埋及给水过街管、绿化、路灯等设施设备。
2022月11月28日，银保监会发文称，严禁将道路、市政管道、水利管道、桥梁、坝、堰、水道、洞，非设备类在建工程、涉嫌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以及被处置后可能影响公共服务正常供应的构筑物作为租赁物。“监管正引导分步压降构筑物租赁业务，但一些融资租赁公司的不合规业务处于展期中，只能压降其他构筑物业务或者新增监管引导的业务。”一位租赁公司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
2022年12月16日，中证鹏元资信评估发布的《关于关注遵义道桥被列为被执行人的公告》显示，根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信息查询结果，遵义道桥分别于12月2日和12月7日新增一条被执行人信息，执行标的分别为1.03亿元、4.17亿元，其中(2022)豫01执3033号案件的申请人为百瑞信托。
“2022年下半年以来，遵义道桥新增被执行人信息较多，截至2022年12月15日，存在158条被执行人信息。”中证鹏元资信评估还称。
上述信托公司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与银行、租赁公司相比，信托公司募集的资金来源于受托人，面临的压力较大。当地方城投出现违约后，由于投资者的压力，信托公司往往不太妥协，通常采取诉讼的方式追债。
城投信仰是否褪色？
“金融圈的城投信仰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不断触及打破的边缘却又重新复燃。”这句话可以生动描绘出近年来市场对城投的看法。
2022年8月29日，兰州市城市发展投资发行的“19兰州城投PPN008”出现技术性违约事件，牵动了市场的神经。不仅如此，2022年以来，城投企业的负面评级有所增多，多分布在贵州省毕节市、云南、辽宁等弱区域弱资质企业。
尽管城投在公开市场上较少存在债券违约，但在非公开市场上已经打破刚兑。“地方债务通”小程序统计，仅2021年共发生31起城投非标违约事件，涉及42家城投平台，违约金额超过40亿元。从产品类型看，涉及信托计划违约的21起，占比68％；其次为资产管理计划6起，另有融资租赁2起、定向融资计划和私募产品各1起。
另外，在商票方面，截至2022年11月末，持续逾期的承兑人名单中累计出现共61家发债城投，分布在16个省份。其中，山东省发生票据持续逾期的城投主体数量，占比达到36.07%，贵州占比总数的11.48%，两省合计主体数量占比近50%。
“尽管商业票据不属于城投有息债务，但城投主体票据持续逾期等负面事件的发生，仍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城投的现金流压力及债务问题。”东方金诚称。
疫情冲击下，宏观经济仍处于修复之中，城投在2023年的前景将会如何？
2020年为应对疫情冲击，提振经济水平，城投债在3月、4月份集中发行，而随着3年期债项的即将到期，2023年城投债偿债压力也因此集中在3月、4月，呈现一定月度集中特征。“但整体来看，2023年城投债偿债压力仍处于可控区间，且2023年稳增长仍将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财政政策预期相对积极，偿债规模的月度集中并不会造成过度负担。”中信证券表示。
中证鹏元常务副总裁秦斯朝持有类似的观点。他称，对于城投债违约的风险，短期内不大。一方面如果区域内城投出现债券市场违约，很可能导致整个区域信用环境的恶化，给区域内城投公司乃至地方国企的发债融资造成阻力，目前债务风险较大的区域也都采取了积极的措施进行债务化解。另外，监管政策的导向也以保存量遏增量为主，由于城投债市场存量规模巨大，风险传染性强，若出现风险暴露可能对金融稳定造成一定的冲击，中央也强调要防范化解金融风险，压实各方责任，防止形成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
“但市场仍需要注意区域经济实力偏弱，投资转化率低下以及债务压力与经济财政实力不匹配区域的城投债风险。长期来看，加强债务管理，优化债务结构，降低融资成本，以发展降风险，用时间换空间，仍是部分区域城投债务压力化解的最优途径。”秦斯朝表示。
多位行业人士称，最近几年疫情反复以及土地市场低迷将使得部分债务负担较重地区的财政收支进一步承压，当地城投公司融资能力和偿债能力或将进一步恶化，随着尾部风险持续释放，城投企业区域风险分化将继续加大。
“当前部分地区通过存续债券兑付、展期等方式缓释出来，这是否会引起更多地区的效仿，还存在不确定性。另外，由于后续债务处置路径尚存在不确定性，金融机构可能对债务较高的地区采取观望态度，不敢贸然进入。”一位非银人士表示。
中诚信国际则称，展望下阶段，经济下行压力仍然较大，宏观政策在稳增长中寻求兼顾防风险，隐性债务化解取得一定成效但仍需关注结构性和区域性问题，城投企业未来偿债压力尤其是流动性风险不容忽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