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人均期望寿命从解放初的35岁,增长到如今超过70岁,人们活得更长久,生活质量也越来越好,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控制和消除了多种烈性传染病和地方病。 诸如天花、脊髓灰质炎、丝虫病、疟疾等疾病,已经被完全消除或者基本得到了控制,而我们与疾病的斗争,正如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其中闪现着不少动人的瞬间。
01
用高级香皂洗澡的牛
让夺命天花束手无策
新中国成立后消灭的第一个烈性传染病,就是天花。在五十年代初,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曾是痘苗最主要的生产基地,拯救数十万人生命的疫苗,就从这里出发。 眼前的小牛看起来很温顺,研究员温和地抚了抚它的脊背。这头5岁的雌性黄牛从远隔千里的草原来到北京,经过长达60天的隔离检疫,即将送往痘苗室。
他准备好足量温水,然后拿出一块高级香皂给牛洗澡。每头牛要清洗七八遍,才能送往种痘、看护和刮痘。通过牛痘培养出的天花疫苗,将数十万人带出了疾病的魔掌。 然而,与天花斗争的过程,可谓一场持久战。从1950年1月至8月,我国境内天花患者仍然有44211例,广泛分布在各个地域,全年因天花而死亡的患者达到7765人,病情依然非常严峻。
1950年10月,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了《关于发动秋季种痘运动的指示》,全国迅速掀起了普遍种痘的高潮。看到报纸上关于种痘的新闻报道,研究员们激动得一整晚没有合眼。 但在当时,国产天花疫苗只能通过牛体培养获得,这个过程非常复杂,而且耗费的人力和物力成本都很高,对于广大农村地区和没有冷藏条件的偏远地区来说,推广疫苗的难度可谓十分艰巨。 赵铠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负责给痘苗做检定,也参与了痘苗生产的全过程。他创造性地采用“鸡胚细胞”来培养痘苗,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此后不久,耐热液体痘苗问世,延长了疫苗的保存期,种痘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此后,我国进行了三次强制性全民种痘和两次接种,在这十年里,五亿多人口获得了近18亿剂疫苗,全国天花病例数从10万多人锐减为300多例,而赵铠毕生致力于病毒疫苗的研究开发,成为中国消灭天花的重要功臣。 时光荏苒,1961年6月,我国最后一名天花病人胡小发痊愈出院,困扰人类数千年的天花病魔,至此再未出现在我国境内。
这一场与疾病打的漂亮“翻身仗”,是我国公共卫生事业的重要里程碑。
02
小小“糖丸”
终结了脊髓灰质炎
上世纪五十年代,还有一种烈性传染病肆虐人间,那就是脊髓灰质炎,成千上万的儿童因此终生瘫痪。
生物所里,脊灰疫苗三期试验正在紧张进行着,顾方舟冒着瘫痪的危险,一口咽下了一小瓶疫苗溶液。 然而,成年人本身大多就对脊灰病毒有免疫力,如果想要证明疫苗的安全性,就需要验证孩子服用疫苗后没有问题,但是谁肯将孩子送来接受疫苗试验呢?
顾方舟咬了咬牙,决定拿自己刚满月的儿子做试验。测试期慢慢过去了,看到孩子安然无恙,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疫苗是安全的! 脊髓灰质炎是继天花之后,人类拟限期消灭的第二种传染病。这种疾病俗称小儿麻痹症,多发于七岁以下的儿童。发病的孩子可能四肢瘫痪,最严重的是没法自主呼吸,一旦得病就无法治愈。
1955年,脊髓灰质炎在江苏南通大规模暴发,1680人突然瘫痪,并有466人最终死亡,其中大多为儿童,可谓一场浩劫。随后,脊髓灰质炎迅速蔓延至青岛、上海、济宁等地。
为了躲避病毒,在7月的酷热暑天,广西南宁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让孩子出门玩耍,疫情危急。 就在此时,31岁的病毒学家顾方舟临危受命,开始进行脊髓灰质炎研究工作。1960年12月,首批500万人份疫苗生产成功并进行投放。随着脊灰疫苗的逐步推广,脊髓灰质炎发病率明显下降。
但是,这种液体疫苗需要冷藏保存,装在试剂瓶中运输起来很不方便。此外,家长们需要将疫苗滴在馒头上,这样很容易浪费,而且孩子还不愿意吃。顾方舟等人又经过一年多的研究测试,成功研制出了糖丸疫苗。 这些小小的“糖丸”可以在常温下存放多日,调整后的口味获得孩子们的欢迎,顾方舟还将冷冻的糖丸放在保温瓶中,让偏远地区都用上了脊灰疫苗。他也被孩子们亲切地称为“糖丸爷爷”。
改革开放后,顾方舟及其团队成功研制出“脊灰”单克隆抗体试剂盒,并建立起三个血清型、一整套 “脊灰”单抗,这为全国范围内全面消除脊髓灰质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自1994年9月在湖北襄阳县发生最后一例患者后,至今没有发现由本土野病毒引起的脊髓灰质炎病例。
2000年,中国被世界卫生组织确认为无脊髓灰质炎的国家。
2019年1月2日,顾老在北京因病逝世,享年92岁。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与病毒和疾病的斗争,让数十万儿童免于致残。
03
永别了
“双腿如象”的丝虫病
在天花、脊髓灰质炎之外,还有一种通过蚊虫叮咬令人致残的传染病,这就是丝虫病。我国曾经是丝虫病流行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丝虫病患者达3000多万人,其中慢性丝虫病患者540万人。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邹、滕、峄县,粗腿大蛋”、“沂河两岸,十人九疝”等民谣盛行,真实地反映了丝虫病肆虐山东的情景。当时,山东的丝虫病患者达到500万,是全国丝虫病流行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浙江长兴县也曾是丝虫病的重灾区。老百姓常说“四人围桌桌,狗都钻不过”,也就是说四个人围坐八仙桌吃饭,八条腿粗得连狗都没法钻进去觅食。 这种丝虫病是由丝虫引起的疾病。我国流行的有班氏丝虫病和马来丝虫病,均属淋巴丝虫病。主要表现症状为肢体和生殖系统畸形,俗称“象皮肿”。
丝虫就像一根蚕丝,它的幼虫叫微丝蚴,只有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微丝蚴在人体内不会长为成虫,必须通过蚊子叮咬病人,微丝蚴才能进入蚊子体内发育成感染性幼虫,再由蚊子叮咬人造成传染。 根据丝虫病的这种传染特点,我国消除丝虫病的第一步,就是灭蚊。
“千军万马齐上阵,万众一心除瘟神”,这两句见诸报端的口号,就反映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掀起的防治丝虫病的热潮。
从这时起,山东省开始全民服药防治丝虫病,防治人员经常手提暖壶,走家串户,“送药到手,看服到口,咽下才走”。
随后,专家们又提出了“食盐加药”的防治方法,让老百姓在吃饭的同时吃药,在山东有300万人服药,2300万人食用药盐。 此外,广大医务人员还创造了几十种各具特色的治疗方法,如外科手术、物理疗法、中西医结合等,使一大批慢性丝虫病患者重获新生。 1982年,卫生部丝虫病专家指导组得出结论,当人群微丝蚴率约为1%时,丝虫病传播已无流行病学意义。
根据这一结论,我国最终确定了基本消灭丝虫病的标准——人群微丝蚴率降低至1%以下,可以作为阻断丝虫病传播指征。1994年,我国实现基本消灭丝虫病目标。
目前,社会上还留存着一些晚期的丝虫病患者,已经不会造成流行病学传播,而我国基本消灭丝虫病的成果也获得了国际上的认可。
2007年5月9日,经世界卫生组织审核,中国在全球83个丝虫病流行国家和地区中,率先消除了丝虫病,为全球树立了典范。
04
闻风丧胆的疟疾
即将退出历史舞台
除了天花、脊髓灰质炎和丝虫病,许多严重危害健康的疾病也正在进入消除通道,比如疟疾。我国曾是疟疾严重流行的国家之一,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全国病例约有3000万例,死亡率约1%,疟疾威胁着人们的生活和生产。 疟疾曾广泛分布在热带、亚热带季温带部分地区,目前主要流行于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和东南亚地区,人经按蚊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疟原虫,就会引起这种可怕的虫媒传染病,民间也称为“打摆子”。
因此,防控疟疾的关键一步,就是研究如何减少、消灭传播疟疾的媒介——蚊子。20世纪80年代曾在勐腊县疾控中心工作的刘华兴,至今仍记得在傣族村寨里用吸蚊管抓蚊子的场景。 为了让蚊子咬他,刘华兴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将长裤裤腿卷到了大腿上半部。他眼看着蚊子落在胳膊上,伸出尖刺一样的口器扎进自己的皮肤里。
不能抓也不能抹药,只能任由其一阵猛吸。大约过了15分钟,他满身都是被叮咬后的红点,吸蚊管里收集了20多只按蚊。 另一位研究员回忆,在做疟疾药物试验的时候,同事们纷纷“以身试药”。几十只带有疟原虫的蚊子被放进盖了布的蚊笼里,他将手臂直挺挺地伸进去,被蚊子咬了足足5分钟。 7天后,疟疾开始在他身上发作,热得发抖的他“打起了摆子”,才能接受新的抗疟疾药物治疗。
这些无私奉献、前赴后继的科研工作者们,让消除疟疾的进程不断加速,青蒿素的发现也是其中之一。
2015年,屠呦呦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科学奖项的中国本土科学家。 屠呦呦发现的青蒿素是一种抗疟特效药,可以有效降低疟疾患者的死亡率,为治疗疟疾耐药性效果最好的药物,以青蒿素类药物为主的联合疗法,也是当下治疗疟疾的重要手段。青蒿素的发现和提纯,为全球千百万疟疾患者带来了治愈的希望。
除了科研上的进步,我国在消除疟疾过程中首创了1-3-7工作模式:
“1”是一旦诊断之后,医院卫生机构要在1天内上报病人情况;
“3”天以内疾控机构要对每一例病例进行复核、流调、分类;
“7”天之内疾控机构要对疫点及周围进行相应的处置。
这些防疫措施的发展和演化,反映出我国对于疾病防控的经验日益成熟。 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以及防控体系的完善和成熟,自20世纪80年代后疟疾的发病率持续下降。从蚊虫滋生水塘的消毒处理,到民众基础防控设施的建立,我国加大公共卫生领域的投入,采取因地制宜的疾控措施,取得了显著防疫成果。
21世纪初,我国疟疾发病率降到万分之一以下,2010年我国正式启动了消除疟疾的行动计划。2017年,我国首次实现本地疟疾感染病例全国零报告,2018年继续保持了无本土原发病例的记录,目前,严防输入性疟疾病例,成为我国消除疟疾的重要目标。
从新中国成立至今的七十余年里,我国的公共卫生事业取得了显著进展,不仅控制和消除了天花、脊髓灰质炎、丝虫病、疟疾等传染病和流行病,也让克山病、大骨节病等重点地方病基本得到消除,麻风病等曾经的绝症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写下了一部部疾病的消亡史。
在这段与疾病斗争的岁月里,有着平凡而踏实的研究工作者,有着耕耘科研不舍昼夜的科学家,也有着从病痛中咬牙坚持的普通老百姓们,所有人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05
写在最后
在七十年后的今天,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成为大流行病,我国依然坚守防疫阵地,以负责踏实的防疫态度和必胜的防疫决心,创造着新冠肺炎的“消亡史”。
先有李文亮医生等吹哨破晓,后有钟南山、李兰娟院士等亲赴前线力挽狂澜,全国千万医务工作者拧成一股绳救死扶伤,全社会积极配合隔离防疫,交出了一份可歌可泣的答卷。
在我们的身边,就是一部鲜活的新冠肺炎消亡史,我们每个人都在见证着疾病的阴云渐渐退散,就像天花、脊髓灰质炎、丝虫病一样,新冠肺炎也终将成为历史,必将为我们所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