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形势来看,2020年美国大选,民主党候选人拜登入主白宫已经基本没有悬念。特朗普过去执政的四年实施了各种美国优先的单边主义举动,备受关注的一点是对美国参与的双边(多边)军控条约、国际核态势以及地区战略稳定态势的破坏。
拜登与特朗普的政见有不少不同之处,从拜登的竞选网站上的文件以及竞选期间的相关评述中,或可勾勒出未来拜登政府在军控方面的态势。
美新型战略轰炸机B-21预计明年首飞。
延续党内前任军控思路的姿态明显
在拜登竞选网站中提到,如果他顺利当选,会推动美国政府宣布核武器的“唯一目的”(sole purpose)是威慑所谓对手国家的核进攻,如必要则用于对对手核打击的报复打击。这一观点反映出拜登政府未来或会强调淡化核武器的作用,这与特朗普政府谋求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扩大核武器使用场景有本质的不同。
把核武器只用于威慑和报复打击,这与“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的观点非常相似,但拜登并不是近年来提及美国核武器“不首先使用”的第一人。2016年,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曾在卸任前夕提及考虑宣布美国版本的“不首先使用”政策,奥巴马的观点是美国核武器的唯一目的应当是威慑对手的核进攻。这一观点遭到了美国国内以及盟友国家尤其是日本的强烈反对。美国的核保护伞是其盟友国家眼中的重要安全保障,如果美国修改了核武器的使用政策,其在亚太和欧洲的盟友国家会认为美国的核保护伞不再有效,进而担心自身会受到亚太和欧洲地区其他大国的常规军事威胁。奥巴马考虑改变美国核武器使用政策的努力因国内外压力无果而终。
如今拜登重新提及该观点,表明拜登的军控政策会在较大程度上延续其党内前任奥巴马的思路。但是,拜登所处的时机与奥巴马不同。奥巴马尝试宣布“唯一目的”是在其即将卸任美国总统之时,而拜登则是在总统竞选之时。也即是说,相比于奥巴马离任前受到国内外施压的局面,拜登从入主白宫的第一刻起,就将面对美国国内和盟友国家对其核政策走势的关切,拜登这四年能否顶住国内外压力,协调说服各股力量,把民主党人的核政策思路贯彻落地值得关注。
特朗普任期内一直谋求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扩大核武器使用场景。图为B61-12低当量核炸弹。
核军备理念与特朗普有较大差异
拜登在其竞选期间提到,如果顺利当选,会缩减特朗普政府时期的核武库发展建造计划,例如反对特朗普政府提出的W76-2核弹头和海基潜射巡航导弹(SLCM)等武器装备的发展计划。甚至还有学者提及,拜登会将美国已有的由洲际弹道导弹、战略导弹核潜艇、战略轰炸机组成的“三位一体”核打击力量,改变为“二位一体”,即取消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的更新换代计划,未来只依靠战略导弹核潜艇和战略轰炸机维持核威慑能力。
拜登对核威慑能力有效性的看法与特朗普有着明显不同。特朗普试图以大规模、多样性的核武库、复杂的指挥控制体系维持美国核威慑能力的有效,而拜登则倾向于以较小的投入,换取可信的威慑能力,强调依靠生存能力、灵活反应保持核威慑能力的有效性。拜登的核武库建设思想,可以说是美国版本的“精干有效”,这也呼应了其对核武器“唯一目的”的观点。
但是拜登的核武库建设思路会面临较大挑战。多年来美国战略政策和战略武器库的建设有着较强的发展惯性,多年来美国的工业部门、军方部门有着一系列连续的核武库发展建设规划思路,而且在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的“三位一体”核作战体系的更新换代项目已经被各军工企业所包揽。例如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拿下了美国下一代陆基战略威慑武器(即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的订单,还在2015年拿下了美国下一代隐身远程轰炸机的研发订单,通用动力电船公司获得了美国下一代战略导弹核潜艇的研发订单。如果拜登的核武库建设政策发生了大幅度变化,其势必会遇到美国国内工业和军方部门的阻力,不排除拜登政府会与美国的军工集团、军队、国会进行一系列的博弈,甚至有所妥协和让步。
维护中的“民兵”-3陆基洲际导弹。
对话合作意愿高于特朗普
拜登在竞选文件以及大选期间表达出的观点中提到,如果他当选,会争取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并有可能接受俄罗斯提出的无条件延长5年的提议,此外,会以此条约为基础开展未来新的军控条约谈判。《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将于2021年2月5日到期,也即是说,如果特朗普在最后任期的两个多月内不再做出例如宣布退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等破坏美俄军控格局的举动,拜登就职总统后,会有两周多时间供其与俄罗斯商定续约事宜,同时就续约后美国新政府与俄罗斯围绕核军控的一系列后续事项进行协调安排。时间之短、内容之多,着实需要拜登政府加紧与俄罗斯开展密集的对话沟通。
在地区核扩散问题上,拜登在竞选期间曾表示,如果伊朗遵守协议,美国将考虑重新加入伊核协议。对朝核问题,拜登在竞选文件中也表示,将会与地区盟友和地区其他国家合作,推动实现半岛无核化的目标。拜登此类言论表达了较为积极的态度,起码表明拜登政府或会在地区核扩散问题上加大与其他国家的互动交流,这与特朗普政府的单边主义举动有着明显差异。这也反映出民主党人更倾向于在涉及国家安全利益方面构建规制,拜登政府或会在未来更加重视开展双边、甚至多边的核裁军谈判和对话。
伊核协议是奥巴马政府的产物,拜登的团队中有参与当年谈判的人士,不排除未来拜登政府会在伊朗核问题、甚至朝核问题上与当事国进行直接对话交流。但是,现在距拜登入主白宫仍有一段时间,特朗普政府表达了一系列对伊朗继续施压的观点,如果在地区核扩散问题上,特朗普政府为了给拜登留下一个残破之局而做出诸如军事打击等激进的举动,可能会给拜登政府对地区核扩散问题的应对带来更多阻力。如此看来,现阶段能够给拜登团队应对地区核扩散问题带来不确定性的力量不在国外,而在美国国内,特朗普政府这两个多月的举动将会备受关注。
美国已经开建“哥伦比亚”级战略导弹核潜艇。
拜登曾任奥巴马政府时期的副总统,近4年来,拜登可以说目睹着特朗普颠覆了一系列奥巴马政府构建的内政外交局面。拜登的军控思路延续奥巴马政府的态势明显,但同时又带有其自身的特点。如果未来入主白宫,在军控领域拜登会面临两大挑战。其一,国内阻力挑战。拜登的军控思路与特朗普有着明显不同,如果拜登极力推行其军控思路,会面临国内各利益集团、尤其是军工和军队部门的阻力。其二,国际挑战。现在的国际局势已不同于四年前。一方面,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退约“退群”等单边主义举动,降低了美国在国际军控体系内的信誉度,如果拜登政府希望重回国际军控体系,则需要用较大精力和时间成本弥补特朗普政府破坏的军控信任漏洞,修补特朗普政府拆台的千疮百孔的军控局面。另一方面,现在的大国间关系已不及当年,特朗普政府把大国间关系拉入了战略竞争。此外,由人工智能、外空、网络等新技术领域的军事应用对国家安全带来的影响日益凸显,拜登政府会面临比奥巴马政府时期更为复杂多样的国际军控局势。
拜登团队中有多位军控专家,未来拜登政府的军控方案会更加精细,拜登在竞选时对军控问题的表态趋向积极,但是最终其能否完全落实,最终走向何处仍需进一步观察。相信在2021年1月20日就任美国总统后的一段时间,拜登的一系列政策观点会趋于明晰,届时美国新一届政府的安全政策会依次展示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