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戏剧化的大选之后,美国人民有理由期待一个新的开始:在新政府的带领下,让这个深陷疫情和政治分裂中的合众国回归常态。作为当选总统,拜登日前表态将提名非裔美国人、退役四星陆军上将罗伊德·奥斯汀出任新的国防部长。虽然此举引来民主党内一些争议,但它也被视为拜登在弥合国内族群分裂方面做出的新努力。
回归多元与宽容
拜登在竞选过程中反复强调,他的政府最主要工作将是去除特朗普政府的诸多弊端,其中最为关键的显然是弥合一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国家共同体,只有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让美国重归繁荣、重振世界领导地位。其中最令人关注的,是他的执政团队将采取“多样化组合”,尤其是在性别和族群背景方面。在竞选后期他选择多种族背景的女议员卡玛拉·哈里斯为副总统候选人已经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愿——他的团队将充分反映美国作为一个国家的本质和基础:多元。
近来陆续出台的内阁候选人员名单,让这种理念愈加凸显。在已经公布的名单中,女性和非白人占据了多数,而且不乏关键职位,例如被提名担任驻联合国大使的托马斯·格林菲尔德,既是女性又是非洲裔。而且拜登的提名创造了并且还在继续创造一系列美国政府内阁的“第一”,例如第一位女性财长(耶伦)、第一位女性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等等。
这些选择显然是刻意反衬特朗普内阁白人男性主导的特点,以此来彰显拜登是“全美国人民的总统”,而不是执着于“白人至上”的美国总统。相比之下,特朗普政府是几十年来“最白”的一届美国政府——他上任伊始的内阁是20年来首次缺乏任何拉丁裔成员的内阁,只是在此后才开始逐步吸纳了几位少数族裔入阁。在行动上,特朗普更是对几乎各类非主流人群(例如有色人种、移民、难民、伊斯兰教信众、各类性别取向人群等)展开看似无意的攻击,这不仅帮他盘踞在新闻头条,还有效地令他获得了更多基本盘的支持。
拜登反其道而行之的用意很明显:他希望借此来平息民主党内部温和派与进步主义激进派之间,以及新老面孔之间的裂痕。更重要的是,拜登同时也希望向美国人展示,他不仅关心那些非主流人群在特朗普时期面临的遭遇,更要让这些人群能够参与到美国政府的决策中,让这个国家回归到多元宽容的过去。
身份政治是冲突根源
作为一个老牌的温和民主党人,很可能也是“婴儿潮”的最后一位理想主义政治家,拜登的这些理念是对已经逝去的那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致敬——但也可能是最后的致敬。那个荣光而温情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拜登面临的是难以想象的政治挑战。
即使在民主党内部,拜登的这些选择也并非没有异议。作为传统的中间派,拜登面临着来自党内保守和激进两方的持续攻击,其背后的冲突并非内阁人选所能解决。特别是党内年轻的进步主义激进派攻击拜登提名的一些内阁成员(多数是白人),难以代表民主党基本盘价值观,尤其是涉及到目前困扰美国社会的警察执法、社会福利政策等敏感问题。可以预料,拜登将会持续面临这些党内新派精英的挑战,世代更替正在从内部分裂民主党。民主党面临的这种内部撕裂的危险来源,也正是美国社会目前最具标志性的政治冲突来源——身份政治。
当然,身份政治更为严重的体现是党派间的冲突。例如共和党议员、极端反华派代表人物卢比奥在推特中批评拜登的内阁人选“充斥着名校精英”,嘲讽这些人将“温文尔雅地看护着美国走向衰落”;并称拜登所谓的回归“常态”,不过是对中国的屈服和依赖,而不是让美国伟大。卢比奥这些言辞可谓毫无新意,但也反映出两党分歧的根本所在和美国问题的症结所在,所谓的“性别或族群多元与否”其实并非核心。
特朗普及其团队虽然以反移民和性别歧视为标签,但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他的内阁和团队,尤其在执政后期,并不缺乏少数族裔,尤其不缺少女性(如特朗普政府前驻联合国大使黑利是印度裔女性)。此次大选,特朗普的选票与拜登差距远低于预期,在某些地区特朗普的少数族裔支持者比例甚至超过4年前,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撕裂的症结不在族群和性别的多元化与否。
症结在政府治理失败
4年前,希拉里期望以“打破性别天花板”为竞选的核心动员口号,但并未能够获得理想比例的女性支持。就族群关系而言,很难说美国社会像媒体渲染的那样糟糕。数据显示,美国人在跨族裔通婚方面的比例和支持度都持续上升;美国民众对种族和移民歧视也日益持反对态度。在席卷全美的“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中,参与者的种族背景异常复杂,其中有大量白人,包括右翼人士,甚至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年轻一代对该运动的理念更是普遍接受,对族群差异也更为淡漠。究其原因在于,此次运动真正指向的是警察和司法系统的腐败滥权,是党争导致的政府治理失败,而不是族群不平等。
换句话说,美国社会急缺的不是多元,而是正义。反对特朗普的人认为他激发仇恨,撕裂社会,导致政府无能。那些帮助特朗普上台,并在他的种种荒唐言行之后依旧努力让他留任的普通美国人,则认为民主党所代表的精英阶层无视他们的诉求和福祉。双方价值分歧严重,但共同所指是一个让人失望却又无可奈何的国家机器,在来自社会各个角落的仇恨目光中悠然运转。拜登的理想主义值得敬佩,但在这个国家机器面前,他弥合美国社会裂痕的努力最终很难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