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是小羽做陪诊师的第一天,她陪一位老伯伯去医院打针,9点去,10点半结束。
之前,她做了十年的会计。公公患膀胱癌期间,几乎都是她独自陪伴公公看病、化疗、治疗,有时候一天跑几家医院,“那种累真的不是滋味。”
她说,很想请个人帮忙一个上午,于是才在一些平台搜到陪诊服务,“觉得这一行确实有必要存在的”。
具体来说,陪诊师的工作包括,在医院帮助他人就医,具体服务有帮人挂号、代取药品取报告、陪伴看病……
现在,她决定把每月3日、13日、23日算作“陪诊义工”日。在这三天,她将提供免费的陪诊服务。
今年以来,“陪诊师”作为一种新型职业在社交平台上火了起来。除了北上广,像郑州、重庆、长沙、成都这些城市,陪诊师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业内相关人士告诉九派新闻,当下陪诊师职业层面的“火热”和陪诊这一行业逐渐走向标准化密不可分。
但小羽感觉,关于它的大多数职业培训都像微商。因为是新行业,没有明确的准入门槛和资格证书,身处这个行业的大多人都是“新手”。大家在网上寻找其他新手,抱团摸索学习。
陪诊师在医院拍下的瞬间。 图 | 受访者提供
【1】找陪诊师的年轻人占比六七成
在广州,本地同行都叫王兴珍“癌症专业户”。从业之初,她接到一个30多岁小伙子的单,他年轻帅气,但病是治不好的。这让她也十分失落。后来她尝试打开自己的心扉,尽最大能力帮忙。
还有一位异地就医的30岁女生,来自广西。那天,她一个人来广州看病,只知道医院的名称,却不知道下了动车怎么走。她甚至没坐过地铁。王兴珍去医院接她,陪她坐地铁到医院,过程中,教她怎么看指示牌,怎么用导航。去医院看完病,又把她送回车站。这位病人担心自己走丢,十分依赖她。
她发现,年轻人对于抽血、肠胃镜的恐惧程度较高,出来后也是半清醒状态。对这类客户,她会反复叮嘱注意事项。
王兴珍接过年龄最小的顾客是一个七天的婴儿。新手妈妈什么也不会,家里又无人陪同,王兴珍就带着她和孩子去医院。
“感觉也挺可怜的。”王兴珍说。她产后准备上班时,关注到这些孕妇、老人。三月初,她开始从事这一行业,凭借四年的自媒体经验,目前已经成为广州的头部陪诊师。现在她成立了自己的团队,除了接单之外,也推出相关课程培训。
在她服务过的人里,有异地就医的,也有老年人、癌症患者、孕妇、年轻人……
服务对象为老人时,多数是其子女给安排的。“老人生病时特别希望他的儿女能够陪他,但儿女又没有时间,所以儿女就把我们找上门,让我们陪伴。”在这个过程中,王兴珍也感受到了陪诊师的价值与意义。子女大多不愿让老人得知病情,只希望王兴珍陪他们聊天。
王兴珍也逐渐发现,自己服务的群体里,占比最大的不是老年人,而是年轻人,“可以占到六七成。”
一方面是现实需求,医院里有些检查项目最好有家属陪同。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心理上的孤独感。单身青年在外看病时,往往希望有人陪伴,正如陪诊师所宣称的那样“一个临时家人”。
【2】一小时100块,“很简单,不复杂”
陪诊师又被称为“贩卖时间的人”,这和当下陪诊行业按时间收费的现状相契合。
王兴珍告诉九派新闻,目前行业内有半天收费,也有全天收费,但价格不是很统一,也有一些陪诊师4小时连200块钱都没有。王兴珍按小时收费,“患者他购买的是我的时间,一个小时100块,很简单,不复杂。”
对于网上那些“陪诊师轻松月入过万”的言论,王兴珍表示月入过万并非不能达到,但也有一定难度。“联系我的也多,但是很多人都想做兼职,大家都比较盲目跟风。很多人因为各种报道,包括博主他炒这个事情,想着陪诊师的钱很好赚,很心动。但是月入过万的前提是你有一定的积累。”
她第一个月做陪诊师时,只挣了一千五百块钱。经过前期积累,收入才慢慢上涨。今年八月份接单量比较高,她挣了一万多,其中最多那一天挣了一千多块。按照一小时100块钱的价格来算,这也意味着她那天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一共接了五单,奔波了几家医院,这边办完,那边病人还等着呢,又去把病人接上,去另外一家医院。”
“我们按时间收费,人的精力、时间也就这么多,很难挣更多的钱。”王兴珍说。
在王兴珍看来,时间和精力是作为陪诊师必须具备的。“很多人跟风来咨询,你问他全职还是兼职,他说他只想利用周末的时间。我说那就算了吧,因为太多了这样的人。”王兴珍遇到过两次这样的事情:她带的兼职学员在医院排一会儿队后不耐烦离开,“去医院很多时候都是排队嘛,你自己首先都排不住,所以后期我们就不要(兼职)了,做不到一心一意。”
除了年轻人,也有一些已经退休的人咨询王兴珍想要做陪诊师。她告诉九派新闻,自己团队目前最大的成员是46岁,“主要是你的体力能跟上、精力能跟上。”
除了做好陪诊的“本职工作”,如何拓展客户、稳定客户可能是大多数新手陪诊师需要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王兴珍表示,目前接单的渠道主要是线上,“宣传思路、写文案、短视频基础都要会一点,如果不会的话,其实也做不来。”
王兴珍陪顾客到医院 图 | 受访者提供
【3】自行摸索后,发售599元线上课程
在做陪诊师之前,王兴珍是一名自媒体从业者,凭借做自媒体社群的优势,她很快就接到了第一单。“首先是你要对医院环境熟悉,我家里有小孩老人,经常跑医院。而且从怀孕到生产,对医院的检查流程也比较熟悉,所以就直接上手做了。”
在王兴珍看来,做陪诊师,医学背景和较高的文化水平是加分项,但更重要的,还是对医院环境、就医流程的熟悉。而对后者的把握,在培训学习后很多人都可以上手:“B超是干嘛的,CT检查是干嘛的,如果抽血的话早上不能吃东西……这些最起码要知道的。”
在小羽刚入行时,社交平台上有很多人打着“陪诊师”的名义在出售课程。她咨询了几家培训机构,培训费在几百到几千不等,感觉也没有保障。“这些机构总会吹月收入多少,和做微商传销的差不多,骗你怎么好做,先把培训费收到手,后面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最后,她没有报培训班,而是在网上找到一个伙伴,一起摸索。
事实上,陪诊师作为一个新型职业,目前在准入方面,并没有明确的门槛,也没有资格证书。最先入行的陪诊师,多是凭个人经验、学习网上资料,自行摸索。
在成立团队后,越来越多的人私信王兴珍想要加入。这让有自媒体头脑的她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推出培训课程。王兴珍通过自己和团队成员的经验整合,制作了针对陪诊师的线上培训课程。“服务流程、服务话术、去医院的流程,我都是标准化的。”王兴珍表示,一共有二十节线上课,价格为599元。学完之后,会有一个考试,“如果不通过,那我觉得你就不具备单独陪患者的能力。”在学员进行初次接单时,王兴珍的团队也会指导帮助。
培训班给小羽发的课程大纲 图 | 受访者提供
【4】一些病人不习惯医院智能化操作
陪诊师并不是一个凭空出现的职业。
早在十几年前,不少医院为了改善病患的就医体验,曾在医院内设立过类似“陪诊员”的岗位。但因为“医托”、“黄牛”的存在,让陪诊员的工作开展难度变大,且医护体系内并未把这一岗位系统化,导致陪诊师的职业发展十分缓慢。
2015年以后,一些互联网医疗公司也开始在这一块布局,但由于当时挂号不规范以及成本问题,也让这个行业面临挑战。
真正干了半年多以后,王兴珍逐渐意识到陪诊市场其实“需求量不小”:“有些人他对陪诊这个词儿比较误解,以为我们是黄牛,是卖号的。其实它解决了一些看病就医问题,我们的单子有时候都接不过来。”
她表示,如今医院走向智能化,很多人面对复杂的线上线下流程,都不太会操作。比如对一些习惯线下挂号就医的人来说,不知道要至少提前一天在线上预约挂号。
此外,去医院也要考虑交通成本和时间问题,“像异地的话他就是想看一下自己的检查报告,你就得去医院。说白了,排队两小时,进去十分钟,你再坐车回去,很不划算。我之前帮别人代门诊过。整个的交通时间成本还是比较大的。”
业内相关人士告诉九派新闻,当下陪诊师职业层面的“火热”和陪诊这一行业逐渐走向标准化密不可分。陪诊就医流程的环节包括提前沟通、陪同就医等多个环节,针对不同的病人,又有具体细节上的不同。要把这项服务做得给人体验感很好,需要很多方面的配合,陪诊也要走向标准化。
他分析,这种标准化依赖于几个条件:“第一个是医院慢慢标准化了。医院以前存在插队排号现象,我们的标准化服务在一个不标准的土壤里面就容易走偏,容易产生纠纷。现在绝大多数医院都是互联网医院,实行实名制,针对黄牛会有人脸识别,有规范就有边界。第二是疫情以后到医院看病,比以前的门槛要更高了。比如每一层楼都有机器,你要去刷卡,要排队叫号等。一系列的信息化动作使得内外部环境都规范化了,所以给新兴行业提供很多便利。”
对王兴珍而言,标准化同样是自己和团队追求的一个目标。在她看来,陪诊是一个特别有爱心的行业,能给他人提供一些帮助。标准化的服务也能提升客户的满意度。一次做好长久做好。“也不是希望每个人都有病,希望他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肯定想到的是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