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9日,韩国首尔市区内,顶级购物天堂三丰百货商场,突然发生坍塌。仅仅20秒不到,这一象征着韩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标志顷刻化为废墟。
事故发生后,被困于商场瓦砾下的1500名顾客,其中有937人受重伤,502人死亡,这也是韩国和平年代,伤亡最严重的一次事故。
关键在于,当这一事故被立案调查,其真相让人瞠目结舌——看似一桩偶发的商场建筑坍塌事件,背后直指韩国社会的贪污腐败、豆腐渣工程。
很多人都说,三丰百货悲剧,用502条活生生的人命,让韩国的商业建筑楼盘从1995年开始大换血。
而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被美国的一档纪录片节目《重返危机现场》所聚焦,该片以演绎和真实历史影像相结合的方式,为我们娓娓道来这一惨绝人寰的悲剧,揭开了韩国这起最大豆腐渣工程的幕后真相——
6月29日早上7点,19岁女孩朴胜贤乘坐地铁,正赶到三丰百货商场上班。为了实现自己的教师梦,担负学费,她需要在商场的童装店铺兼职销售助理。
三丰百货商场是韩国在90年代初期最著名奢华的高级购物中心,总共有1000多名员工在此上班,每天需要接待4万多名顾客,每周的销售额多达四百万美元。
要知道,这在当时的韩国社会里,可谓是一笔天文数字。
就在朴胜贤于负一层工作时,五层的一家餐馆内出现问题。餐馆老板突然发现其中一根立柱的周围出现裂缝,地板下陷,于是便叫来商场的设备经理李先生。
李先生一边临时关闭餐馆,挂上施工的警示语,另一边为了商场的声誉,让所有知情者不要向外界乱说。
但危机不会因为把紧口风就凭空消失。中午12点半,四楼的客人开始听到怪声,并感受到大楼的微微震动,他们向李经理告知之后,后者以为是天台上的冷气机出现问题,所以只是将其关闭,没有做出任何预警措施。
下午5点40分,顶楼开始响起“砰”的一声,天花板不断动摇;
5点47分,顶楼传来了更大的声音,危机一触即发;
等到5点52分时,在没有任何人提前警告的情况下,整个五层的偌大购物商场,轰然坍塌。
没过多久,市政开始组织营救,一千多名救援人员和义工不断挖掘废墟,将伤者抬出,尸体运走,无数得知坍塌新闻的市民们围聚到废墟周围,这里面有单纯旁观悲剧的看客,当然更多的是受害者的家属,他们哭天抢地,因为残垣断壁下躺着的至亲骨血,生死如何,他们一无所知。
天黑之后,30多架起重机和挖土机加速救援行动,几千公吨的钢筋混凝土就在头顶,但救援人员们丝毫没有胆怯惜命。
不过死亡人数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增多。
第二日时,死亡人数达到44人;第四日时,达到107人。一周之后,政府当局认为已然拯救无望,因为人类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于30度的密闭环境中,只能存活3天。
事件最后,502人死亡的惨剧,和这一矗立仅6年不到的百货商场,不管是对于受害者家属,还是普通市民来说,都是一件沉重的打击,到底为何这栋顶级购物天堂,会让人们瞬间堕入地狱呢?
檀国大学土木暨结构工程学教授钟澜,成为事故调查的负责人。在他的层层剥茧下,逐一排查事故原因。
首先是瓦斯爆炸所导致。
一般因为瓦斯爆炸所导致的建筑倒塌,在现场都会有明显的火灾,而且是规模较大的火势。但是钟教授从现场勘探情况来看,并没有这一直接证据,故而排除。
其次是耸人听闻的恐怖炸弹攻击所致。
这基本将矛头直指敌对国的激进分子,由于之前韩国境内曾发生过两起此类恐怖袭击事件,并导致136人无辜死亡,所以他们的确有一定的嫌疑。
恰恰在10周以前,美国俄克拉荷马的莫瑞联邦大厦,遭受过恐怖爆炸案件,让钟教授可以和美方人员了解相似点。
不过,在当时调查这一事件的结构工程师格伦·贝尔的分析下,这种爆炸案都有自己的独特“痕迹”,被调查人员称之为“残骸场”,即爆炸的碎片是从大楼表面向两侧炸开。
但是在三丰百货悲剧中,一个很明显的差距是,残骸不是向外炸开,而是整栋大楼直接往下坍塌,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所谓的恐怖爆炸缘故。
排除了这些外在的缘故后,钟教授将眼光投射到大楼本身,即该建筑可能存在结构缺失。
虽然当钟教授检测大楼的建材,把一段混凝土样本放到强力液压钳里进行挤压时,依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却在现场的勘探调查中,他从混凝土楼板结构上看出端倪。而这一点正是整个大楼倾倒的根源。
原来,三丰百货商场为无梁楼板结构,这是修建多层建筑时常用的方法,用混凝土支柱支撑每层楼的重量。所以为了增强强度,每根支柱内部都需要加入钢筋,且钢筋在混凝土中的位置有严格的要求。
在三丰百货商场的楼板中,钢筋装在了距离楼板顶部的五公分处,但理论上应该是10公分处!这一钢筋位置的降低,等同于楼板厚度变薄,这直接导致在大楼最关键的地方,楼板的强度减少了20%。而这些恰恰是地板和柱子的连接点,压力就是从这里传递到地面的。
然而这一建筑工程上的疏忽还不是导火线,更让人感到诧异和愤怒的乃是商场管理层的贪婪和无知。
当初,在商场的原始设计时,地面其实只有四层。但施工到一半时,管理层决定要架设更多的空间,要求加盖第五层,这让有着行业良心的营建商直接拒绝了,因为后者知道,一旦加盖过多,大楼迟早会有坍塌的隐患。但管理层却撤换了营建商,雇佣了集团内部不懂行的建筑公司施工完成。
不但如此,原本该作为溜冰场的第五层,又被管理层改弦更张,用来开设8间餐馆。毕竟,这些尸位素餐的人知道,餐饮比这些运动消遣店铺要赚钱得多。
可这却增加了商场坍塌的风险。因为在韩国的餐馆里,顾客都是席地而坐的,因此餐厅必然得配备地暖。这样,原本承重强度就弱的地板被再次加厚,五楼上的重要连接点就会承担更多的压力。
在这层层隐藏的危机都铺垫好之后,钟教授始终在思考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是什么。就在他让手下调查人员将三丰百货商场自成立以来,所有建筑和设备上的变动记录都翻阅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根导火索——天台上的冷气机。
原来在商场坍塌前两年,天台上的三座大型冷气机,因为噪音扰民的缘故,曾经移动过,但按照正常流程的话,得用起重机吊动,可管理层为了省钱,便在冷气机下面摆上轮子,硬生生拖到屋顶的另一边。
每台重达15公吨的冷气机,便是在事件一开始,导致那间五楼餐馆的立柱内部破裂的始作俑者。然后在两年的时间内,由于冷气机一旦运作,本身的巨大震动就会加剧立柱的裂痕不断传递,最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纵观整个三丰百货悲剧的调查证据,我们无不意识到一味敛财的管理层的丑陋面孔。不管是恶意加盖第五层,还是将溜冰场改为餐馆,亦或者是为了省钱,将沉重的冷气机胡乱拖拽,都一步步在催逼着那502条鲜活生命的离去。
甚至在灾难发生的当天,其实管理层原本可以避免这一悲剧。当李经理察觉到餐厅立柱的巨大破损,地面的下沉,以及随后的巨响时,完全有时间进行彻底的排查,以及疏散那1500名顾客提前离开。
可直到事故发生的最后一刻,这些管理层人员只知道维持商场形象,销售业绩,丝毫不顾民众的安危。
就在钟教授的调查真相被公开之后,无数的韩国民众开始了历时几个月的游行示威,政府这才将三丰百货会长李鐏判刑入狱10年,而他那担任执行长的儿子,更是仅被判刑7年。在另外被判刑的21人中,竟有12名“大老虎”,皆为政府高级官员。
事故之后,韩国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新一波严格的建筑检查,竟然发现每七栋高层建筑中就有一栋需要重建,五分之四的建筑需要大幅度整修,其中只有2%被认为是安全的。
由此,韩国经济高速发展的遮羞布被无情掀开。而没过两年,席卷亚洲的金融危机蔓延至韩国,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这三十多年经济高速发展的韩国,背后所隐藏的泡沫、虚幻、贪婪及丑恶,在这样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建筑坍塌事故中,有着让人背脊一凉的隐秘关联。
殊不知恰是所谓一味追求高层建筑崛起的韩国政商界,才造成了三丰百货悲剧的无形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