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众人皆知的奇书,其奇无法尽说,但有一奇和读者最相关:绝大多数小说在阅读和谈论中总会渐渐显露谜底,魅力因此消散,《红楼梦》却正相反,阅读、谈论得越多,谜底越深,魅力越大。原因是什么?在本次关于《红楼梦》的采访中,研究者詹丹在总结贾宝玉的复杂形象时说,“任何一个概念加在他身上,肯定会找到对立面”,这句话大概也适用于《红楼梦》这部经典本身。
《通识》,詹丹 著,中华书局 2022年7月。
《红楼梦》之前没有爱情小说
新京报:《红楼梦》似乎是这样一部书,几乎家喻户晓,但要写相关文章甚至专著,就会不自觉感到压力巨大,原因大概是之前已经太多人写(专门的红学家就人数可观),以致让人觉得已经谈不出新意和深意。你如何看待这种状况?
詹丹(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我看到有其他学者说,写完一本关于《红楼梦》的书就可以跟《红楼梦》告别了,因为写出一本已经不容易,我已经告别了好几回,但一直没有告别成(笑)。这是压力的一面。另一方面是,在自己深入研读的过程中,自以为还是有一些新发现的。其中有几个原因。
一是《红楼梦》博大精深,可以不断挖掘出新意。就像卡尔维诺说的,经典就是你每读一遍都好像在初读一样带来发现的书,这才叫经典。第二,研究《红楼梦》的人的确很多,不断有新成果出来,我们会有压力或焦虑,会觉得我想到的别人都已经研究透了,难免产生“我生也晚”的感叹。但另一方面是,成果多可能错误也多。我写的《红楼梦》文章,有一些是跟人辩论的,包括之前跟白先勇辩论。有人开玩笑说,你怎么写了好几篇文章跟别人辩论啊,你就自己管自己的研究,为什么要去跟别人争呢?我说这就是我写作的动力(笑)。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么多研究者进入红学领域,倒不完全意味着把研究领地完全占据了,说不定他们也留下了大量错误,需要我们修补或改进。当然也包括改正我自己的错误。第三点可能跟时代的发展有关。《红楼梦》在传播的过程中有许多改编,另外还有新的理论出现,可以让你对《红楼梦》有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