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红楼梦》中大大小小有九百多个角色。这些角色,有主角,有配角,也有人仅仅只露出一次面。然而,即便是仅出场一次的人,作者也赋予了他不一样的深意,在《红楼梦》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对贾府的兴与衰,有着重要的影响。
比如,宁国府中的那位老奴仆——焦大。焦大是谁?尤氏介绍得非常清楚:“你难道不知这焦大的?连太爷都不理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只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将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天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吃,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看,如今谁肯为难他去?……”
宁国府中真的没人“为难”焦大吗?焦大一大把年纪了,却并没有能够像荣国府中的赖嬷嬷一样,养尊处优,住着有半个大观园大小的宅子,家中奴仆成群,孙子还被放了出来,选了州官,他依然还是宁国府中一个最低等的老奴,管家赖二派给他的差事,就是三更半夜去送秦相公。
焦大生了气,骂贾蓉:“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子,别说你这样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杆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做官,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而和我充起主子来了……”
焦大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不是焦大,当年的宁国公,大概早就死在疆场上了,哪里还会有贾珍、贾蓉这群不肖子孙?如果没有焦大救了宁国公,也就没有后来的宁国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宁国府的兴盛,是焦大带来的。宁国公的创业,也非常艰辛,这份荣华和富贵,是他用命给子孙们换来的。
然而,祖宗创业再辛劳,子孙们也不知道珍惜。经过贾代化、贾敬两代人,宁国府落到贾珍手里的时候,已经越发荒唐出天际。做了当家人的贾珍,只知道吃喝玩乐,恣意作为,不像个做父亲的样子,也不像个做族长的样子,宁国府中开始变得乌烟瘴气。
曾经与宁国府的兴盛,密不可分的焦大,又一把揭开了宁国府衰败的序幕。还是因为派焦大去送秦钟这件事,因为焦大喝了酒,又遭到了不公平待遇,越发不管不顾,什么都说了出来:“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于是,敢把真话说出来的焦大,得到了主子“赏赐”的马粪。
因为焦大的这一番话,秦可卿再次出现在《红楼梦》中的时候,已经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每天轮流四五个太医来看病。又过了不久,秦可卿香消玉殒,因为秦可卿的死,贾珍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了出去,声称要“尽我所有”,给秦可卿办一个最风光的葬礼。
秦可卿的判曲是这样的,“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这一句话,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来,秦可卿与贾珍的宿孽,就是宁国府衰败的根本。焦大骂出来那番话,也就正式揭开了宁国府衰败的序幕。从此的宁国府,为了秦可卿的葬礼而流水般花银子的宁国府,不仅名声坏了,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一个百年的兴盛之家,没有了名声,没有了财力的支撑,离彻底的覆灭,也就不远了。
焦大喝马溺,带来了宁国府的兴;焦大被塞了一嘴马粪,揭开了宁国府衰败的序幕。何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