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宋词之登峰造极者, 一曰柳永,一曰苏轼。
柳七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东坡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柳七云:“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东坡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柳七云: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东坡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有人独爱柳三变的感情细腻,也有人推崇苏子瞻的胸襟豁达,乐于将二者比较的不单是后世的诗词爱好者,还有当事人自己。自古文人相轻,苏轼也恃才傲物,也甚是自得,也不屑于与他人论短长,却偏偏喜欢与柳永比较。
苏轼生活的年代比柳永生活的年代大概晚了50年,当时,柳永已名满天下,“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现象仍未改变,在苏轼心中,前辈柳永代表着写词的最高水准,他在《与鲜于子骏书》中写道:“近颇做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成一家”。
可见,柳永确实是苏轼少年时的偶像,超越偶像是所有人的理想,苏轼也未能免俗,每当写出一首好词,他总喜欢问左右:“我词何如柳七?”时人或先入为主认为柳永不可超越,或即时逢迎称赞苏轼青出于蓝,却一直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直到一个善歌者给出终极答案。
南宋俞文豹的《吹剑续录》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古代的词是用来唱的,对于词的好坏,歌者也最有发言权。这位善歌的幕士一语中的:柳永的词,适合十七八岁的少女,手执红牙板,低声吟唱,别有风趣;苏轼的词,适合关西大汉,手拿铜琵琶铁绰板,引吭高歌,慷慨激昂。
幕士的表述中,无褒无贬,其核心思想是:柳永的词是婉约派,胜在情感细腻,苏轼的词是豪放派,胜在气象恢弘,二者适宜的对象、乐器、情景,均不相同,没有可比性。
柳永公认的巅峰之作是《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苏轼公认的巅峰之作是《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雨霖铃·寒蝉凄切》与《念奴娇·赤壁怀古》,两首绝唱,各领风骚,柳永与苏轼,两座高峰,各具风采,只有风格不同,没有高低之分。柳永和苏轼分别代表了婉约词派和豪放词派的最高水平,他们都是站在巅峰的词人,平行而立,没有竞争关系。如果你喜欢婉约派的柔美伤感,就手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如果你偏爱豪放派的壮怀激烈,就拿起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选择的依据是当下心境和个人偏好,而非词作本身的优劣。
笔者虽为女子,却偏爱豪放词风,而我认识的男生,却大多钟情于婉约词风,这未尝不是一种互补。欢迎留言说出你钟爱的词风、词人以及具体词作,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