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李杜死,不见此狂痴。——孟郊
纵观中国诗歌史,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李杜二人,前者是狂傲不羁的诗仙,后者是悲天悯人的诗圣,两者性格上的差异,决定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和命运。李白即使再穷困潦倒,依然登高宴饮,借酒放歌,比起他来,杜工部着实没有这样的境界,毕竟他的一生,实在太苦了。
当年杜甫的小儿子被活活饿死,就在杜甫悲痛万分时,大儿子不但不安慰他,还大骂杜甫让他饿肚子,无能为力的杜甫唯有长叹一口气,写下一首诗,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百优集行》 杜甫
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
强将笑语供主人,悲见生涯百忧集。
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
痴儿未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
要想真正读懂这首诗,必须先了解杜甫这一生的遭遇。
公元712年,杜甫出生于巩县,由于其母崔氏乃世家大族出身,其父杜闲乃郾城尉,所以杜甫少年时期过着非常安定富足的生活,无须为生计担忧,同时又获得了良好的教育,聪慧的杜甫七岁便能作诗,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十九岁开始四处出游,丰富了自己的阅历。
若是没有遭遇后来的变故,想必杜子美就会像千千万万的富家少爷那般无忧无虑,纵情于山水之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然而世事难料,杜甫终究是成了那个常年愁眉不展的诗圣,不过此乃后话。
24岁那年,杜甫前往洛阳参加进士考试,少年成名的他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世人皆认为他会一举中第,入朝为官,就连杜甫也深以为会如此,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杜甫落榜了,不过此时的他根本不在乎,转身便跑去出游,继续纵情于山水之间。
而他的传世名作《望岳》,便是创作于此时,年轻的杜子美登上高山,大声喊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简单十字,流露出这位少年不平凡的抱负,满满志气。
不久之后,杜甫还在洛阳与李白相遇,这是两位大诗人第一次相遇,当时李白正被唐玄宗赐金放还,一肚子郁闷,此时偶遇了同样有才气的杜甫,两人一见如故,共游梁宋两地(今开封、商丘一带),这时候他们又遇到了高适,三人同游,好不快活。
在与二人分手后,杜甫前往长安考试,然而由于李林甫从中作梗,参加考试的士子全部落选,这让杜甫觉得,科举这条路已然行不通,但他又很想入朝为官,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于是他决定改走权贵之门,结果皆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严重打击了杜甫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但他仍然不甘心,继续留在长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杜甫竟然客居在长安已达10年,10年来,他四处奔走献赋,仍然无人理会,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子,变成了穷困潦倒的中年人,一家人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直到44岁那年,他才得到了一个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低阶官职,每天负责查看库里的兵器和开门上锁)的职位,杜甫虽然不甘心,但为了活下去,还是接受了。
得到工作的杜甫强打精神,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家人,结果他刚进门,就听见了妻子的哭泣声——他的小儿子竟然活活饿死了!这让杜甫痛不欲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杜甫刚刚得到新工作,安史之乱就爆发了,他们一家人受到波及,开始颠沛流离,日子竟是比以前还要苦,有一回,杜甫的儿子实在饿到不行,指着杜甫的鼻子就开始大骂,作为父亲,杜甫该有多伤心,但他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写下了《百忧集行》。
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
强将笑语供主人,悲见生涯百忧集。
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
痴儿未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
全诗开头,杜甫回忆了自己幸福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的他无忧无虑、朝气蓬勃,每当梨枣成熟时,他还会爬上树去摘,真是好不快活。
然而现在的他,已年过五十,年老力衰,行动不便,为了活下去,四处给人陪笑脸,再也没有那时候的年少轻狂。
回到家里,空空如也,一贫如洗,老夫老妻,相对无言,心情已是跌落谷底,然而就在这时,他那不懂事的儿子,竟然对着他大吼大叫,向他要饭吃,真是丝毫不顾父子礼仪,此时杜甫的心情,怎是一个“愁“字能道清的?
几年后的冬天,杜甫病逝于饥寒交迫中,时年59岁,真是令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