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国画教学所取得的成果举世瞩目。在这段历史里,顾坤伯先生占有重要的一页。
他不但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山水画家,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美术教育家。当今许多中年山水画家,皆得力于顾坤伯教授的言传笔授。他的作品,现在仍是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最理想的教材。
顾坤伯先生(1905年至1970年)
江苏无锡人。原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潘天寿曾自谦地赞誉“顾先生功力至深,吾所不及”。
顾坤伯先生早年毕业于上海美专,留校任教,1929年创办奇峰国画函授学校,1935年起任上海美专和新华艺专教授,1957年奉调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彩墨画系教授,至谢世,可谓在中国画教学的岗位上辛劳—生。
顾坤伯先生调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教授的时候,大山水画家、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教授黄宾虹先生谢世两年许,新中国的山水画教学工作刚刚开头,百业待兴。顾坤伯先生在这历史关键时期,起到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他是新中国山水画教学的主要奠基者。
中国画在20世纪前一直是以师徒相授的方式传承。1912年刘海粟创办的上海图画美术院(即上海美专)和1928年蔡元培提案创办的杭州国立艺术院(1929年改称为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开始有了中国画课堂教学的模式。
然而,杭州国立艺术院中国画系在几十年中道途坎坷,或者被并入绘画系,或者改称为彩墨画系,中国画系统的专业教学体系难以确立。1957年,潘天寿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副院长,彩墨画系改称中国画系。
1958年,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改称浙江美术学院,潘天寿先生任院长。这时候中国画教学的情况才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潘天寿先生对改进中国画的教学,有一个清晰的思想和一套明确的计划。顾坤伯先生与潘天寿先生志同道合。他将潘天寿中国画教学思想在山水画领域付诸实践,在新中国山水画教学的这个重要时期,为培养中国山水画的后续人才,为推动中国山水画的现代转型,作出了卓越贡献。
一 、重临摹
顾坤伯先生教授中国山水画,一是重视临摹古典作品,重视打好传统基础。他年轻时师事江南名画家吴观岱、陈迦庵,从清四王处得规矩法度。接着便超越四王藩篱,上溯五代、北宋南宋诸大家、元四家、明四家,以至清石溪、石涛、梅清、龚贤、吕潜等,还有现代黄宾虹。
由于广泛涉猎,深入钻研,于各家各派体会深刻。他将自己学习这些画家的体会在课堂教学中传播给学生。他说过:“四王规规矩矩,有法则,但不必入四王之门。入门还是要找南北宋诸大家。”此既是他经验之谈,也是他带领学生所走的路径。
顾先生心仪之梅清,王渔洋称其山水入妙品,画松入神品,所作极备烟云变幻之妙。龚贤其作深得北苑、米颠法,无论粗笔细笔,各极其妙。其人胸次高旷,因此泉石膏肓,烟霞痼癖,走毫使墨,必见性情。用笔如草如篆,元气淋漓,沉雄深厚,茂密苍老。吕潜,号半隐,所作点法圆厚,仍是董北苑一路。王渔洋说他魄力雄浑,最难在空处多。而其作气势磅礴,画石则多皴而少擦,画树则多老杆而少枝叶。
至于当代大家黄宾虹,其作品浑厚华滋,则是非常突出的典型,现在的中国画界可谓尽人皆知。朱金楼先生说,大约1960年,一次在公共汽车上碰到顾坤伯先生,顾先生一路与他谈黄宾虹的笔法墨法问题,可见此时他于黄宾虹先生处用功之深。
二 、重写生
顾坤伯先生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就已开始在苏州各名胜处写生,后来又到北京颐和园、故宫、长城、内蒙古及哈尔滨等地写生,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1954年与1956年,中央美术学院李可染先生与同道、学生结伴南下作山水写生,北归后举办李可染水墨山水写生作品展,是当时震动了中国画界的重大事件。此时,南京傅抱石先生也开始了写生活动。而杭州的顾坤伯先生写生活动,正与李可染、傅抱石先生同步。此可谓李、傅、顾三家遥相呼应,同时揭开了新中国山水画写生活动序幕。
三 、重示范
顾坤伯先生上课,言语不多。当时中国画系山水专业学生也不多。顾坤伯先生到教室,总是把笔画给学生看。无论哪家哪派,不管山石树木、亭台人物、流水行云,他伸笔接墨后,就开始耐心地慢悠悠地在纸上画起来。中锋为主,气象端正,从浓到淡,从湿到枯,常常是画到笔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墨水了,而手的动作还没有停止。一直画到景物粲然,构图完整,笔洗里的水还是清的。中国的毛笔“毫软则奇怪生焉”,以“笔”立骨,由“笔”运墨,若用笔方法不对,易入歪门斜道。顾先生多用示范,引领学生走正路,其意义不言而喻。
潘天寿曾自谦地赞誉“顾先生功力至深,吾所不及”。而顾坤伯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孔仲起、童中焘、曾宓等在评价先师的成就时,无不以恭敬和赞美的口吻予以肯定,其中以极负盛名的国画大师程十发先生的评述最为贴切:“他的画不是深海狂涛,而是江上清风,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恬淡。因为对美的追求与表现,因各人性格、修养不同而不能强求一律……世界上追求惊世骇俗的画风易,而欲造平淡天真的境界难,因为他的人品高洁、画艺深厚,才达到‘不激不厉,风规自远’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