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繁体写作“燈”,从火登声,本作“镫”,古义为“置烛用以照明的器具”。人类制作的最初的灯也许就是一根树枝燃起的火。为了让火光持续的时间更长,人们学会了制取燃料。但火怕风怕雨,所以人们又用罩子把火保护起来。
灯与火,带给人的既有视觉的光明,也有触觉的温暖,所以又黑又冷的晚秋与寒冬尤其离不开一盏灯的陪伴。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叶子由青到黄,头发由黑到白,树与人对照,鲜明的色彩背后是一种斑斓的悲凉。而雨与灯,一内一外,一动一静,写尽了寒夜的凄楚。下雨的夜晚,连可以寄托情怀和思念的月亮都藏起来了,如麻心绪便只能对一盏灯倾诉。不禁想起唐代另一位诗人白居易的句子,“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客居漂泊,灯就是旧友,就是过往,就是梦里出现一千次却总也回不去的故乡。反之如果有人相伴,共剪西窗烛,在淅沥的雨声与幢幢的灯影中闲话家常,那火光暗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那个聊得来的人还没有来,只要心中有所期盼,“闲敲棋子落灯花”,百无聊赖中至少还有一丝生趣。灯在中国人心中是有生命的,能开出花来。
当灯真正进入人类的日常生活,仅仅提供光亮是不够了,还需要好看。于是灯具变得越来越精巧,有些灯的审美价值甚至超过了它的实用价值。古人专门约定一个日子来赏灯。如果说八月十五是属于月亮的,那正月十五便是属于灯的。“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沐浴在甜美爱情中的人不仅有花市的灯相伴,还可以以月为灯。灯光柔和,月色朦胧,即便在今天,也是多少人求而未得的安稳宁静。灯明灯灭,月圆月缺,也是对人生起落的另一番回应。
小时候周围人家用的都是同一种灯,灯泡梨形,灯头连着电线,电线另一头的简易开关固定在墙上或者房梁上,用一根细绳子拴着,每次开关灯只需拉拉绳子便可。曾经有一个谜语的谜面用非常形象的语言描述了这一场景:屋里有根藤,藤上结个瓜。一到太阳落,瓜里开红花。
那时停电是常有的事,条件好一点的家庭屋里常备几根蜡烛,而一粥一饭都要算计着的家庭选择的是燃烧时间更长更省钱的煤油灯。往旧墨水瓶里倒点煤油,把布条塞在白铁皮做成的小管子里插到煤油中,一个简单的煤油灯便做好了。停电后夜里无聊,我们姐妹围坐在灯前听大人讲一些奇谭怪事,若是有人趁机拨弄灯芯,墙上便出现可怕的影子,吓得人不敢去睡觉,心里只盼着煤油灯能多点一会儿,熬到天亮才好。若是摸黑走山路,又没有手电筒,乡人们便将干枯的竹片树枝扎成一把,用火柴点着后当作灯。慢慢地手电筒普及了,有些年纪大的人仍然选择打着火把赶路,据说火可以把路上的蛇吓跑。
现代社会,灯集照明、取暖、指示、导航多种功能为一体,家里有吊灯、壁灯、台灯,出门有庭院灯、景观灯、草坪灯,小到居室布置,大到市政规划,灯无处不在,黑暗有多宽广,灯光就有多辽阔。黄庭坚在《寄黄几复》里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无论身处顺境逆境,是雨是晴,有灯相伴,定会多一份从容和坦然。